并不知道薰衣草这货是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。是因为那本《普罗旺斯的一年》掀起的「品质生活」热潮?又或许是因为宝岛台湾的偶像剧《薰衣草》?总之,和樱花一样,它确实已经成为新一代中国人民审美中的弄潮儿。虽说这是大势所趋,但我因此总有点害怕六月的到来——几乎所有的媒体、商家、路人甲乙丙,发言里都少不了那一抹象征浪漫的紫色调;再看着女孩子们晒出的「薰衣草」照片,常常要觉得世界已经不是我意想中的样子了…
无论如何,不得不承认「薰衣草」的确是一个翻译得很好的名字。这个名字属于唇形科薰衣草属的28个物种(及其相关杂交种),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,正是因为它们与生俱来的清新香味而被作为洗衣泡澡的重要材料。薰衣草的拉丁学名Lavendula,原本也有「清洁、浣洗」之意;而到了宗教高于一切的中世纪,人们甚至给它的香味安排了一个更神圣的来源——在圣母玛利亚抱着婴儿耶稣逃亡的途中,将清洗过的衣物晾置在薰衣草上,于是便给这种小小香草留下了基督的味道。当然那是神学家们才会相信的版本……但,直至如今,如果要提到圣母的爱,薰衣草仍然是一个不错的象征。
虽然也不过就这么二三十个成员,但薰衣草属的各位,其实仍然有些明显的形态差异。比如形象最经典的狭叶薰衣草Lavandula angustifolia:
但也有长得和它完全不像,反而很像小兔子耳朵的西班牙薰衣草Lavandula stoechas:
有些像小手指(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看着很纠结的蕨叶薰衣草Lavandula multifida:
以及叶子毛茸茸带齿的齿叶薰衣草Lavandula dentata:
另外还有一种很奇葩的绿薰衣草Lavandula viridis,不过是个稀罕物,国内比较少见。
至于世界三大薰衣草产地——法国普罗旺斯、日本富良野、中国伊犁,大规模种植的基本是杂交后的薰衣草品种。虽然外形上和狭叶薰衣草很接近,但在产量和对水土的适应性上都有所改善。至于园艺品种就更多了,除了传统的紫色调,粉色、白色也是薰衣草们很擅长的色彩,欧洲花境中将之混之,渐变色调非常美丽:)
2. 真伪
也许正因为各种薰衣草的形态不尽相同,而这一股观赏的风气又劲头太足,于是也有很多把其它植物错认为薰衣草的现象——无意或是故意的。薰衣草所在的唇形科,本来就是一个分布广而物种多的大科,其中自然不乏与薰衣草们外形接近的「表亲」。其中最容易被混淆视听的,应该就是鼠尾草属Salvia的植物了。比如蓝花鼠尾草Salvia farinacea,也叫「一串蓝」的(和一串红确实是本家),不得不承认这位同学真的比某些薰衣草还像薰衣草……
类似的还有天蓝鼠尾草Salvia officinalis,颜色上会小清新一些:
成片种植之后就更加以假乱真了……额,怎么好像比薰衣草花海还好看……
从植物分类学的定义上说,薰衣草属和鼠尾草属的根本性区别其实是来自花蕊、花盘裂片和果实;但对于我们当中的大部分赏花客来说,关注并分辨这些特征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。好在目前国内栽培的薰衣草种类,以及被「薰衣草」的鼠尾草种类都还不是特别多, 所以一般情况下,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叶片来分辨它们当中的大多数。
薰衣草的叶片为线形至披针形或羽状分裂;
而大部分鼠尾草为单叶,接近三角形或卵圆形。
如果说鼠尾草与薰衣草的混淆还有可能是个华丽的误会,那柳叶马鞭草Verbena bonariensis的乱入,只能是蓄意为之的坑爹了。这种马鞭草科马鞭草属的植物,唯一和薰衣草的相同点只有花瓣紫色而已,其他的无论花型、花期、株态、气味,都几乎没有共性可言。大概是因为它花期比较长,也比较适合中国大部分地区的气候?所以景点经常用它来充数——倒也不是不好看了。只是处在本来不属于它的位置上,总觉得有种李代桃僵,鱼目混珠的违和感。
分辨方法不解释,都看得出来区别在哪……
3. 因缘
这是一个全方位审美西化的年代。上网随便搜搜,大江南北的「薰衣草庄园」如雨后春笋般次第崛起。可是你看到的,真的是薰衣草吗?
老实说,无论从文化风俗还是生活需要,薰衣草在中国并不是太合拍的角色。此君原产地中海沿岸,适应的也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:夏季干燥,冬季温和多雨,和四季分明、雨热同期的大陆东海岸气候非常不一样。这也好解释为什么许多国内的「薰衣草庄园」,景色都不太理想;一旦不理想,也就只有用其它似是而非的花草来填充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了。
话又说回来。身为「世界园林之母」的中国其实从来不缺观赏花卉。从各种牡丹芍药、蔷薇月季、桃李梅杏,到大山深处得天独厚的山茶与杜鹃,都曾叫西方人难以置信地惊艳。可是站在流行舞台上的那些,却偏偏是来自异乡的舶来品,如薰衣草,如郁金香,如日本樱花。或许大家赏的并不只是花而已吧?除了像我们这一撮挑剔而固执的极端分子,真没有那么多人在意花朵们不一样的形态、质感、寓意……更多的却像是某种期待,关于那背后的文明模式与风土人情。樱花的风雅,郁金香的贵族气,薰衣草的浪漫闲适,都会让置身其中的我们找到不一样的身份归属,从而明知那些宣传往往存在夸大其词的嫌疑,也还是忍不住一年一年地赴约而至